「喂。」她接起手機,是他。

      「喂。」他瞄了床上裸睡的女人一眼,抓起床頭的浴巾裹住下半身,走進浴室。「孩子還在睡嗎?」突然想打電話給她。他覺得自己犯賤,和女朋友做完後想起前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放下腿上的針線盒:「在練琴呢。要跟他說話?」孩子遺傳他音樂天份,喜歡彈彈唱唱。

       「這樣啊。」他將浴巾丟向洗衣籃,「我只是想問他明天想吃什麼。」

       「你開始下廚了?」

       「沒有啦。」他只是想趁機跟她說話。

       「這樣啊。」這是兩人共有的口頭禪,習慣一直沒變。

       「今年...看過花沒?」他想起枯萎被倒掛的苦楝花束。

       「忙,沒時間看。」其實她的床頭擺了苦楝花。她急著回問,「你呢?」

        他知道他說謊。他去看花時,看見她的腳踏車。

       「我也忙,」盯著鏡中的自己,他有些心虛。「好可惜,我們都錯過今年花期。」

         她也知道他說謊。她去看花時,看見他登梯子摘花,就像以前他幫她摘花一樣。

       「是啊,現在只剩下果實了。」她嘆口氣,兩人的情緣也只剩孩子了。

        初次約會她帶他到所謂『神秘谷』的地方,眨眨眼說:「這是我的秘密基地喔!」他以為『神秘谷』是山谷裡的蓊鬱角落,四面環山的小窪地。沒想到她的『神秘谷』卻是在大馬路邊,住宅區裡的一塊土地,僅有一棵苦楝樹和成堆橫放著的廢棄電線桿。

       「這是什麼『神秘谷』啊!」他啼笑皆非,有些被她打敗的無力感。

       「以前是真的都被樹包圍喔!」她理直氣壯頂回去,真的曾經是大片的樹林啊。

        後來他們常到神祕谷約會,苦楝花開期時他替她摘花,聽她說公司那些擾人的八卦,吃他媽媽做的點心。他的創作室習慣在春天擺上一束苦楝花,花謝插上苦楝花果實枝幹,連根帶葉。夏天他將苦楝花束倒掛乾燥,偶爾興致來了摘下一兩片花瓣壓成書籤送給她。她第一次胎動也在這裡,右手緊緊握並肩的他,他將苦楝花輕輕放入她手心:「加油!我相信我們的寶寶會是個健康的小子!」


        感覺到女人醒來下床聲,他趕緊向她說再見:「有客人來了,我明天中午去接孩子!」

        她感受他的慌張,大概猜到他女朋友在。「好的,晚安。」

        掛上電話,她想,是該找個能幫她摘花的伴。









*開花象徵兩人的愛情,花謝象徵離婚,而果實則是孩子。
*以某一個人作為範本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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